每次看到別人回娘家,也讓我好想找一天回去。其實每周二姐姐小學是念整天,周二有一整天的時間,坐高鐵來回是沒問題的,但除了花錢之外,想到要回娘家反而有點遲疑,遲遲沒有行動。
我們家庭從來沒有氣氛熱絡,心裡頭的話也是藏了又藏,不曾直接了當的說出口。以前爸媽忙於工作,我求學時期都把自己打理的很好,不曾讓爸媽擔心。當我參加比賽,考試得名,得到了獎狀,看著爸媽滿意的笑臉,開心的四處向親戚宣揚。父親雖忙於工作,但假日仍然會撥出時間,帶我們去爬山,餓了買兩顆茶葉蛋,坐在路邊吃了起來。
一切都是這麼美好,但其實我不喜歡吃茶葉蛋的,沒有人問過我,喜歡吃什麼。但這畫面太美好,所以只要去爬山,我還是默默的坐在路邊,把手裡的茶葉蛋吃完。

與家人的相處模式,都是父母給什麼,說什麼,都是對的,都是好的。我漸漸覺得這一切不太對,與家人的相處從來都是單向的輸出,不曾雙向的交流。一直到我念書遇到瓶頸,我明白我再努力,還是有些人無法超越,我無法再拿下一張張的獎狀。父母總是說沒有別人聰明,就要比別人更努力。為什麼所有人都叫我再努力一點?我明明這麼努力,卻總是叫我再努力一點,不知道為什麼,這個時候我養成了拔頭髮的習慣,一根一根的拔,這種些微的痛感,好像在激勵我一樣,使我清醒。直到某一天,被媽媽發現了,發現我的後腦杓禿了一塊,媽媽那驚慌的神情,致今難忘,或許是讓媽媽擔心讓我覺得難受,從此之後,也就戒了這個習慣。
我碩班畢業要找工作那年,剛好是2008年金融海嘯,找工作一波三折,屢屢碰壁。我沒有想太多,只是一直投履歷,母親開始抱怨大環境不好,東拉西扯,總是說著誰誰誰也找不到工作,誰誰誰起薪才多少,但偶爾親戚間的聚會,妯娌間的互相比拼,媽媽嘴上說著不在意,但我也看出了她眼裡的落寞和不甘心。

家人這種互相牽就,互相拉扯的羈絆,就像是渾身充滿尖刺的兩人,想要彼此擁抱,卻總在不經意間刺傷了對方。明明關心著對方,卻總是說出帶刺的話語,使彼此關係緊張。有的時候,我很羨慕有話直說的個性,雖總是在大吵大鬧,但吵完心裡就再無疙瘩。沒說出口的失落,隱隱約約的感到難過,這種虛無的情感拉扯,對我都是種折磨。
母親這些年被憂鬱症纏身,睡眠品質很差,情緒起伏很大,用藥後的狀況也是時好時壞,有的時候回去都能充分感覺到她的不開心,除了回去陪陪她之外,有時候也會叫他們來新竹,跟女孩們一起玩樂。
就在某一個晚上,我照例打電話給我爸話家常,也問問母親睡得怎麼樣。父親忽然話鋒一轉,責備我都不關心媽媽,母親最近得了帶狀皰疹,神經很疼痛,很難受。也開始數落我都只顧自己的生活,媽媽都不管了。我在電話的另一端聽的一愣一愣,掛上電話,難過的留下淚來,替媽媽難過,也替自己難過。
這種互相刺傷的輪迴,甚麼時候才會有盡頭呢?永遠都在做得不夠好,給的不夠多的情緒中渡過,就算我已經組成了一個家庭,還是時不時會有永遠都不夠好的意念跳出來,原生家庭的情緒相互交織著,形成了我心口裡的傷。
回家的距離其實不算遠,但心總是太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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